晚上十二點半,倪迦挎着包走出烤吧。
她把微信號給了顧南銘之後,他就三番五次的找她。
他約她喝酒,在「城市六號店」,市中心的一家酒吧,開了挺多年。
她還在聽顧南銘微信上發來的語音,聽到一半,腳步頓住。
男人的渾話自顧自的在手機里播放完,倪迦卻一句都沒再聽進去。
他站在路的拐角,路燈照的他影子冗長,彷彿沿到黑夜盡頭。
一地的煙頭,指間還冒着寥寥白霧。
身後是一條死胡同。
這樣子,不知道他在這站了多久。
半晌,陳勁生把煙頭扔在地上,捻進土裡,抬頭,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。
「下班了?」
他聲音很低,帶點啞,不似同齡人那般爽朗。
總透出幾分陰沉。
倪迦不想和他說話,目不斜視的略過他。
走過他身旁時,她被他一把拽住。
他扯着她的手腕往回拉,僅用一隻手就固住她,勁大的嚇人。
倪迦心裏直抽冷氣,趙茹不是說他有根指頭是斷的么?怎麼還這麼有力氣?
他手心乾燥冰冷,手指根骨分明,硌的她手腕生疼。
倪迦沒掙開,掙也掙不過,她任他牢牢扣着,擠出笑臉來,「沒下班,我還得上夜班。」
晚風悄然拂過,盪起她烏黑髮絲。
她眼影很濃,勾出一雙飽含秋水的媚眼。
紅唇微微張闔,艷不過酉時日落。
氣吐都幽然。
陳勁生眸色加深,「什麼班?」
倪迦挑眉,「陪.睡。」
「缺錢?」
「缺。」她毫不掩飾。
他不說話了,嫌惡的鬆開她的手。
倪迦淡淡睨一眼,沒吭聲,只是勾出個笑,「沒事了?沒事我走了。」
她的風輕雲淡讓陳勁生心煩意燥。
他抬眼,單薄的眼皮像鋒利的刀片。
「走什麼,急着跟人上.床?」
剛剛她手機里響着的男人聲音,他聽的一清二楚。
話不留情,直直刺穿她的自尊。
她以為自己早就沒有這種東西了。
倪迦捏了捏自己的掌心,指甲快要嵌進去。
半晌,一雙媚眼悠悠落在他身上,目光挑逗,「你要給錢,跟你上也行啊。」
陳勁生定定看她一會兒,眼神越來越寒,突然,他笑了一聲,「你知道你像什麼?」
她無所謂的笑笑,「妓.女唄。」
他目光諷刺。
「母狗。」
那晚,倪迦答應顧南銘去了六號店。
她酒瓶不離手,有意灌醉自己,顧南銘緊緊貼着她坐,慾望全寫在臉上。
男人的呼吸深沉,在她耳畔撩撥。
倪迦喝的有點上頭,但心是靜的。
她撥開顧南銘不安分的手,因酒精渲染,音色平添幾分嬌媚。
她明知故問,「你幹什麼?」
顧南銘憋的耳根都發紅,「咱倆換個地兒說。」
「不行。」倪迦嬌笑着,眼底卻一片冷,「我來大姨媽了。」
「我操,你別不是騙我的吧?」顧南銘一臉幽怨。
「不信你摸?」倪迦露骨極了,身子直往他跟前湊,一雙**伸的筆直。
「得得得,我不碰你。」
她一臉坦然,顧南銘反倒不好說什麼了。
就算她真的不願意,他也不是強迫干那事的人。
見顧南銘憋屈的靠着沙發抽煙,倪迦拎着酒瓶咯咯笑,鈴搖似的。
笑着笑着,她鼻子一酸。
差點流眼淚。
視線模糊一瞬,她別過臉,深深呼吸一口,滿腔濁氣,和着煙酒的萎靡。
陳勁生罵的那兩個字真夠難聽的,偏偏着了魔似的在她耳邊晃悠。
心像被挖了個口子。
倪迦望着眼前一派奢靡混亂之景,酒精麻痹了所有的感官。
她好想知道,她到底該怎麼,度過這漫漫且黑暗的人生路。
倪迦的生活變成了簡單的三點一線,學校,出租房,烤吧。
偶爾跟着顧南銘混吃混喝,關係一直處的不明不白,但也沒越線。
顧南銘人雖渾,但性子不壞。
倪迦在學校,說的話越來越少。
她不怎麼出班門,體育課能逃則逃,不能逃就請病假趴在教室睡覺。
偶爾會碰到樊茵為首的那幾個女生,看她的目光無不諷刺。
她照單全收,不痛不癢。
人的承受能力真是無下限的。
倪迦就在日復一日的糟糕生活中,成功的再也沒有見過陳勁生。
兩星期後的周末,周彌山帶着母親楊雅嵐來a市看她。
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,堆得倪迦那張單人床都快放不下。
周彌山還有公事去辦,倪迦正好和倪母依在一起聊天,東拉西扯,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。
夜晚時分,周彌山帶她娘倆去吃飯。
西餐廳坐落於a市黃金地段的21層,透過落地窗,可以睥睨地上的一切。
燈火輝煌,這裡像座不夜城。
周彌山點餐之際,倪母暗自塞了張銀.行卡給倪迦,使了個眼色,叫她等會把賬付了。
倪迦收好,瞭然的點點頭。
這地方是新修的,佔據全市最好的一塊地,消費高的離譜。
這頓飯錢,起碼要倪母半個月工資。
周彌山總帶她去感受最好的東西,但她委實承受不起了。
飯過一半,周彌山突然問她,「你在哪打工?」
倪迦還沒來得及瞪他,楊雅嵐就驚訝出聲,「你還打工?打什麼工?」
「……」
倪迦白了周彌山一眼,這男人精明的跟什麼似的,當著她媽的面問,擺明了讓她這個工打不下去。
怪不得當初聽到她在打工沒反對,他清楚她不聽他的,就把她媽搬出來。
倪迦含含糊糊的應,「就給人幫幫忙,沒什麼。」
「幫什麼忙?你來a市是上學來了還是打工來了?你要這樣就給我回去!」
倪母教訓她,她只得乖乖聽着。
周彌山在一旁悠哉的切牛排,看時機差不多,插一句話進去,「辭了吧。」
倪迦想送他一個白眼,但楊雅嵐正發怒,她只能忍住,表面答應,「嗯。」
語氣很難說不敷衍。
周彌山一眼就看穿她打的什麼心思,「現在就辭。」
倪迦說:「老闆娘睡了,明天再說。」
周彌山抬起腕錶看了一眼,「八點就睡?」
倪迦:「……」
她真是日天日地的。
依周彌山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,她這烤吧的工作十有八九幹不了了。
不幹就不幹,大不了她再找一個。
倪迦掏出手機,撥給烤吧的老闆娘。
電話響一聲就接,那邊語氣有點激動,急促的,「喂?」
「老闆娘,是我。」她停頓一下,又道,「倪迦。」
「哦……倪迦。」那邊聲音低落下去,「什麼事?」
她聽出來老闆娘的語氣起伏,卻沒多問,直截了當的開口,「我想辭職。」
「為啥?」
「我可能要回老家一段時間。」倪迦的謊話粘手就來。
老闆娘嘆氣:「唉,你這不是開我玩笑嗎?」
她只好說抱歉,見旁聽的周彌山嘴角帶了絲笑意,終於沒忍住,狠狠翻了個白眼給他。
她準備收線時,老闆娘叫住她。
「倪迦,我想麻煩你個事。」
倪迦沒反應過來,「嗯?」
「吳澈那小子兩天沒回家了,打他手機也不接,聯繫他朋友都說不知道,這孽障真要氣死我才算數。」
倪迦懶洋洋的身子漸漸坐直了,「兩天都沒回來?」
「對,說是跟同學過生日,我想着第二天是周末就讓他去了,誰知道到現在都沒個影,打電話也不接,我心裏不踏實。」
老闆娘語氣焦急,「你看你能不能打聽到他在哪呢,讓他趕緊回家!」
倪迦眉頭慢慢皺起,應了聲好。
她掛斷電話,拿起外套就往外走。
楊雅嵐在她身後喊,「你這孩子,這麼晚幹什麼去?」
她�上門女婿葉辰�也不回,「我老闆家兒子丟了。」